李艳艳把柳望的电话给了我，我在家里想好了措辞后才给他打了过去。
现在大概是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吧，那边电话一接起来我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一个男孩扯着嗓子说话的声音“谁啊！”
“是我，柳如。”
“谁？你大点声啊！”
“柳如！”
我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边听到后愣了一秒钟，然后传来了他极为冷漠的一句“哦，有事吗？”
“我想请你来公司，代任财务总监的职位，可以吗？”
“不想。”
那边声音小了许多，许是柳望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我打电话。
“公司真的很需要你，原先的财务总监我辞退了，公司现在需要你来做这个工作。还有，我们家以前的事情我只怪他们两个，并没有怪过你多少，所以，你放心来吧。”
“不了，我不想。”
“为什么啊？”
“是我妈叫你打的电话吧？”
我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撒谎，便承认了。
“是，但是辞退那个人和找你代替职位都是我的意思，与你妈妈无关，所以来吧。”
“你说，一个人从出生便沾满了淤泥，还有办法干净吗？”
“啊？什么意思？”
柳望在电话里讲了好长时间的故事，直到深夜。
我明明与这故事无关，但是却深感悲哀。
柳望说的是他找到的关于李艳艳的过往。
李艳艳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人，但是她有好多“姐妹”，她们之间有相互真心的，也有相互算计的，但是李艳艳曾经能在生活里讨口饭吃也全是她们帮的忙。
李艳艳一直说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直到有一天在夜店里被一个老乡认出来她，说李艳艳的妈妈也是个卖的，最后跟了一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男人，和那个男人一起沾了毒l瘾，后来把自己吸没一分钱了，被男人一怂恿之后，就把女儿买了。
李艳艳其实是妈妈和别的男人生的，至于是哪个男人她妈妈也不知道，当李艳艳问起的时候，她妈妈也是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回答道“我哪知道，那一个月的生意那么好，人那么多，你让我搁哪给你找个合适的爸？”
那时候李艳艳好像已经十二岁了吧，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廉耻，知道了什么是卑微，便在地上哭着打滚，非要找自己的亲生爸爸。结果被自己的妈妈一把提起，迎面就是几个巴掌，妈妈恶狠狠地说“你认清一点你的身份！你就是一个别人都瞧不起的l婊l子生的，谁会要你啊？你觉得哪个男人会敢认你？！那些狗l杂l碎l干l完事屁股一拍就走人，你以为那都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们会在乎一个孩子吗？我告诉你来我这里的男人都是他l妈l有老婆的，你知道吗！？所以他敢认你吗？！就我，这个你瞧不起的妈才把你养到这么大，知道了吗？”
李艳艳听到后很是奔溃，为什么别人一回家可以吃到爸爸妈妈做的饭菜，为什么自己一回家看见的就是空荡荡的小房间，甚至楼上或者隔壁都会是不是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艳艳妈妈白天睡觉，晚上做生意，有时候是一个男人，有时候两个，偶尔会是三个人一起。李艳艳每晚都睡不着觉，这样的日子自从她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李艳艳老是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然后这声音就会一直持续好长时间，李艳艳就一直听着，整夜失眠。
有次李艳艳很害怕，整个人都在被窝里颤抖，因为她听见隔壁在吵架。
“你l他l妈l能l轻l一点吗，要l死啊？”
“闭嘴！我花钱了，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我l呸！就你那么点钱，不l要l脸！”
男人和女人相互谩l骂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等过了好久，才安静了，李艳艳一直盯着闹钟，一共四十五分钟。
门“砰”的一声被关了，那个男人出去了，但是却听不见妈妈的声音了，按平常妈妈都回去洗澡，所以李艳艳偷偷出了自己的房间，悄悄地站在了妈妈门口。
妈妈的门大敞着，里面乌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妈妈，也听不见妈妈，李艳艳害怕地叫了一声“妈妈？”，但是没人回答。
李艳艳就进了屋，摸索着开了床头的台灯，一打开就看见妈妈赤l裸l着躺在床上，身l上和嘴角处都是伤l痕，紫一片，红一片，妈妈的脸上全是泪痕，一双眼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那是愤怒还是悲伤，李艳艳看不出。
妈妈的一只手被绑l在了床头。
“妈妈？”
妈妈不还是回答李艳艳，李艳艳就爬上了床给妈妈盖好了被子，解开她手腕处的绳子便出去了。
回到房间李艳艳熟练地打开抽屉里的小匣子，喝了药。那里面装着她偷偷买的安眠药，李艳艳整夜整夜被屋里的动静吵得睡不着，便省了饭钱买了安眠药。
第二天吃饭，妈妈很冷漠地对李艳艳说“以后晚上睡觉要反锁你的门，什么事情都不许出来，听见了吗？”
“嗯。”
后来，李艳艳被卖走的时候她妈妈抽个烟，跟她讲“你的日子之后就自己过吧，我想再差也差不到在我这里过得十几年吧？对吧，我也没能力再养你了，再养的话，下辈子吧。”
李艳艳很狠，狠妈妈把自己卖了，狠自己生活在这种肮脏不堪的日子里。
李艳艳被卖到厂子里做苦力，很苦，很累，但是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会再有那个男人和妈妈的声音了，也不会再在白天看见他们的烟雾缭绕了。
但是他们都是买来的苦力，不仅不用付工资，而且可以随意使用。所以李艳艳他们就经常会被无限制地加班，稍微打个盹、眯个眼就会被打，打不是那柳树条抽手心，而是那种只往疼里打但是绝不会不会往死里打的方式，所以李艳艳很害怕，从来不敢偷懒，这种日子暗无天日，就像是被关在了地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机械化地动作。
这时候的李艳艳很羡慕自己见过的看门狗，同样都是被拴着，同样都是没有自由还会挨打，但是它还是看得见阳光的，还可以随心地叫两声。
以后的李艳艳曾经在电视上看到某工厂雇佣童工做苦力的报道的时候，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那种惨不忍睹、暗无天日的日子又完完整整地浮现在脑海里。
所以李艳艳就暗自下定决心要出人头地，要有很多很多钱，绝对不能把钱留给别人，要全部握在自己和儿子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