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事，过来将菜地里杂草清理了。”聂老爷子黑沉着脸吩咐道，本就强势的老人面无表情时更是气势逼人，看起来像是对聂征不喜到了极点。
角落里本要开口的叶芜见此果断转身离开。
这爷孙俩关系越紧张，形势对她越有利。
除了时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一个害怕、疏远自己的孙女，再是多浓烈的拳拳爱护之心, 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矛盾冲突。
等到爷孙俩渐行渐远那一日，一直跟在身边、耐心孝顺的她，没理由依旧不被看见。
疏离如陌生人的亲孙女和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厚如真正小辈，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对比更戳人心？
叶芜深吸一口气，美丽的脸上浮现势在必得的轻松笑容。
她有预感，这一天不会太远。
之前是她心急了，这爷孙俩都是一脉相承的白长了张嘴却只会用来吃饭和互相伤害, 根本无需她从中挑拨，这爷孙俩自己就能把那点微薄的亲情给作没了。
她只需要作壁上观，静静蛰伏等待即可。
心情愉悦的叶芜豁然开朗，她没有看到：
聂征略有些欲欲跃试的应了声“好”，手脚麻利的跨入菜园。
更没有看到，随着菜地里的杂草逐渐减少，聂老爷子越来越满意以及因为聂征熟练的动作而浮现出心疼的神情。
给菜地除草对聂征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遥远回忆。
她手脚快，很快将整片菜园的杂草拔了个精光，又将杂草抱到一旁的栅栏上暴晒，以防其复活。
做完这些，聂征满身畅快，感受到了久违的拥有菜地的快乐，她站在菜畦边，意犹未尽。
劳动最光荣，劳动创造快乐。
古人诚不欺我。
聂老爷子在菜地里环顾一圈，神情庄重骄傲得仿佛帝王在巡视他的土地，高傲的帝王表示对下属的表现非常满意，他赞许地点头：“不错！”
聂老爷子成就感拉满，尤其一想到这满片的菜地是自己和大孙女共同打理的, 愉悦感成倍增长，现在菜地里便开始兴致勃勃点菜：“晚饭就吃番茄炒肉、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茄子、西红柿茄子炒腊肉、金针菇凉拌黄瓜、青椒炒肉、黄瓜炒猪肝！”
聂征补充：“再来个西红柿鸡蛋汤。”
聂老爷子看了一眼脚边黄橙橙的椭圆长南瓜，若有所思：“这个南瓜带回去，削了皮正好煮一碗南瓜汤，剩下的……做一碗蒜香南瓜饼。”
“……好。”
爷孙俩兴致高昂开始动手摘菜。
爷孙俩满载而归，两人抱着满怀的绿色蔬菜回去时，满屋子佣人都惊了。
“老爷子，大小姐，都给我吧！”佣人一脸恍惚、同手同脚地接过蔬菜放回厨房。
老爷子水都等不及喝一口，噼里啪啦将刚才的菜名重复一遍。
聂家雇的厨娘虽不是什么名气斐然的正经大厨，那一手好厨艺却是老宅上下都要夸奖一声的。
聂家平时的餐食并不是普通人想象中的山珍海味，反而多是一些家常菜。
但如此家常、通俗的菜名出现在聂家的餐桌上，厨娘想想就觉得一脸魔幻。
厨娘愣愣的点头，记下主人家所说的菜名。
……
聂征被勾起兴致，决定留在厨房大展身手。
难得与大孙女相处融洽的聂老爷子舍不得放过任何能够与大孙女培养感情的机会，也要留下来露一手。
无奈到底年纪大了，忙活了一下午，远超平时的运动量，身体吃不消。
聂老爷子心有余力不足, 舍不得大孙女做这些粗活，又怕自己开口阻止后破坏了爷孙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融洽和谐的关系，只能殷切叮嘱佣人务必好好配合大孙女。
“……爷爷，您就放心好了。这里有我，您快去休息吧！”聂征笑着催促。
聂老爷子神情微妙：“……”正是因为你在，所以才不放心。
然而这话聂老爷子可不敢说出口。
今天大孙女突然变得不怕自己了，聂老爷子比谁都高兴。
谁能想到呢，一辈子就生了俩儿子的聂老爷子做梦都想要和漂亮闺女。
得知大儿子生了个女娃的时候他真是高兴疯了，那个春风得意和兴奋的啊，做梦都能笑醒。
过去十几年，大孙女跟自己不亲，且越来越害怕自己，老爷子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
坐拥财富的昔日聂氏企业掌舵人，说到底不过是个讨不了宝贝孙女欢心和亲近的老可怜罢了。
个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天，表面上看似是老爷子支使不受宠的大孙女干活锻炼，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可都是仔细观察大孙女言行举止作出的反应。
突然上线的直觉告诉老爷子，若他开口不让大孙女下厨，那好不容易融洽一点的关系八成要凉。
大孙女变得不怕自己了，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亲爷爷，聂老爷子却不能放心，还有半颗心悬在空中。
原因无他，大孙女好像变得更加疏离了。
他总感觉，大孙女不怕自己，是因为她已经不怎么在意自己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无比扎心的认知。
聂老爷子很想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的臆想。
心底却有道声音在告诉他，这一可能性极大。
……
聂老爷子将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项认真叮嘱了一遍，实在没什么可交代的了，这才一步三回头上了楼。
一旁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暗戳戳关注着事情发展，眉眼耸动，边干活边打着机锋。
佣人a：：……不是说大小姐不受宠，老爷子非常不喜欢大小姐，怎么看起来不太像？我看这爷孙俩关系还挺好的嘛。
佣人b：呵……若真受宠，老爷子会又叫人干活锄草，又让人进厨房忙活？难道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好？
佣人c：……
……
聂老爷子回到卧室，眼皮越来越重。
他没有急着躺下入睡，而是哼着不成调子的小调，笑嘻嘻的点开一个号码：
“喂……”
桓城另一端的一座寺庙，香客所住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