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所有地方耆老，曹彬并没有大意，便如一个棋手，冷静而沉稳地掌控着全局战事。</p>
他经历过淮南之战，深知一个国家的潜力。</p>
当年前朝就是在寿州耽搁了太久，导致于江南反扑。</p>
舒元、林仁肇、郭廷谓、陈德诚一个个好人物，硬生生地将战线推回了寿州。</p>
这才有了紫金山大战。</p>
江南还能不能如当年一般，透支潜力，曹彬不清楚。</p>
但有了前车之鉴，他便不会重蹈覆辙，不能给江南有回旋的余地。</p>
罗幼度给的长江浮桥是一奇招，杀手锏。</p>
怎么使用这奇招，怎么将优势最大化，全掌控在曹彬手上。</p>
柴克宏牵制了太多步卒，必须解决柴克宏的江南水军，才能抽出手来干别的事情。</p>
曹彬在接见诸耆老的时候，刚刚在江南水寨与南投中原的朱浩深入细谈。</p>
听过朱浩的叙述，曹彬对于柴克宏面临的情况有了详细了解。</p>
他判断出柴克宏现在困于长江之上，消息匮乏。</p>
首当其冲便是打探消息……</p>
对于江南水军的封锁，曹彬做得很到位。</p>
这些年与江南和好，双方商贸往来频繁。</p>
这彼此之间少不了派遣暗探、谍报，江南沿岸的渡口，早就给密探绘制成地图。</p>
但曹彬心底清楚，长江江岸线那么长，不可能全部封锁。</p>
个别地方或许不适合做码头，但只要有船将人送到沿岸百米外。</p>
水性稍微好的人，只要不点背遇上扬子鳄都能游到对岸。</p>
这白天或许还能防备一下，夜里根本防不住。</p>
故而曹彬想到了这一出三人成虎的计策。</p>
舒元、赵匡赞已经控制了金陵外城，占领了一般金陵。</p>
只要做好消息封锁，严禁金陵城里消息外泄，禁止百姓自由行动，短期内周边村县百姓是无法得到准确的消息的。</p>
而潜伏上岸打探消息的江南水师，他们便如过街老鼠一样，很难获得有效真实的消息来源。</p>
柴克宏的江南水军只有两日粮食，注定了他们不可能花时间去验证去分析消息的真实性。</p>
这条假消息，足以乱敌心智。</p>
曹彬这一计用到了点子上。</p>
古代地方耆老的影响力是极大的，耆老说金陵已经为中原攻取，他们不在是南唐的子民，而是中原朝廷的百姓，需要接受中原的税赋统治。</p>
真百姓哪有多余的心思，只要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足矣。</p>
哪管主上姓罗还是姓李。</p>
而且中原的税率比江南更好，今年因战情还能享受税赋折扣，皆暗自窃喜，接受了自己成为中原子民的事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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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节一共十余人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处隐秘的江滩上岸，几人约定好时日集合地点，开始四散打探消息。</p>
他们这伙人身份不一，自然只能先往周边打探。</p>
一路查问，得到的大多都是金陵落陷，曹彬兵发南昌府的消息。</p>
三人成虎，当即就有一半的兵士不干了。</p>
这金陵都没了，自己效忠谁去？</p>
他们的家都在江南，各自往家乡的方向去了。</p>
江南都没了，中原总不能追究他们逃兵的责任吧？</p>
谢文节一个闽人对于江南朝廷没啥好感，从军只是为了生存，一展抱负。</p>
不过柴克宏提拔了他，对他有知遇之恩，故而兢兢业业地打探着消息。</p>
一连问了几个村镇得到的都是金陵落陷的消息，谢文节心都凉了半截。</p>
谢文节艺高胆大，直接向金陵摸了过去。</p>
他自然没有马，全靠一双脚。</p>
这建州人身在山水之间，快步走个三四十里路已是家常便饭，途中偶遇村落，也会打探情报。</p>
有些百姓配合，有些百姓甚至打算将他擒下邀功。</p>
谢文节只能将对方打倒，还抢了一些吃食，继续赶路。</p>
天明时分，他来到了金陵城外，看着城楼上那迎风招展的中原旌旗。</p>
金陵正处于战时封控状态，周边有兵卒巡逻，无一行人。</p>
谢文节心知，只要自己一露脸，立刻就会给拿下，根本不敢也没机会靠近。</p>
结合一路来的见闻，谢文节匆匆回到了约定地点集合。</p>
看着只有半数人赴约，这半数人，尽皆惊恐，神色不定，谢文节便知情况。</p>
不再多等，自作主张的让兵士四散逃命去了。</p>
这从江岸游回江心，谢文节天赋异禀能够来去自如。</p>
其他人却未必了。</p>
谢文节来回奔行了百里，只是在江岸小歇片刻，便直接下水，游到了江南水军的驻扎地。</p>
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柴克宏、孙震。</p>
首先当然就算长江浮桥。</p>
柴克宏、孙震终于知道了中原大军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江南了。</p>
解惑之余，那股恐惧也瞬间升起。</p>
对望一眼，彼此眼中的惊恐一眼可见。</p>
两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拼死也要摧毁长江浮桥。</p>
紧接着谢文节又说出了金陵落陷的消息……</p>
柴克宏、孙震瞬间无言，原本燃起火热的斗志，给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p>
金陵，没了？</p>
柴克宏、孙震齐声道：“太子如何了？”</p>
柴克宏因罗幼度的父亲受到了宋齐丘的打压，是李弘冀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力保支持他出战。</p>
柴克宏才能大破吴越，获得今日地位。</p>
孙震更是李弘冀的心腹，用来监视柴克宏的。</p>
只是孙震服气柴克宏，并未给他添麻烦。</p>
相比李景，两人更倾向是李弘冀的人。</p>
谢文节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p>
柴克宏、孙震相顾无言。</p>
这金陵都没了，老巢给抄了，再打下去有什么意义？</p>
难道指望远在南昌府的李景救援自己？</p>
“大都督！”</p>
孙震叫了一声。</p>
柴克宏道：“是战是降，便由监军来定吧！这种情况，我的话做不得数了。”</p>
孙震虽没有表明，柴克宏却看得出来，他就是李弘冀安排在身旁的后手。</p>
孙震一言不发，半晌才道：“先瞒着吧，考虑一下。”</p>
很显然曹彬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p>
一叶扁舟，行军司马武宁谦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江南水军，带来了金陵落陷的消息。</p>
江南水军上下哗然。</p>
柴克宏、孙震想瞒都瞒不住。</p>
“大都督！”</p>
武宁谦对着柴克宏行了一礼，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道：“这是陛下在曹都临行前亲笔所书信件，说若有机会可能的话，将此信交由都督。”</p>
柴克宏手有些颤抖，看了信，眼睛有些湿润，然后将信交给了孙震。</p>
孙震看完信件，苦笑道：“降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