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回头，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包厢门口，那张无比熟悉，却再也不想看见的脸，正摆出完美无缺的笑容，向他望过来。
乐天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身，继续对战。
轮到他了。
俯身，瞄准，发力，碰撞，进洞，一气呵成。
再换个角度，刚俯下身，前方传来优美的旋律，一个熟悉的嗓音深情款款地唱了起来：
“canyoutakeback
刚刚紧扣的手现在还颤抖着
刚刚分开的吻现在还是热的
曾经温柔的人现在跑去哪了”
乐天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方妍站在屏幕前方，手握着话筒，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
乐天收回视线，收杆，发力。动作很稳，丝毫不受影响。
歌声还在继续：
“iish能够重来
iish换来你的爱
你没人能替代
你停留在我的脑海
takeback
……”
刘俊把球杆杵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妍，突然夸张地叫道：
“我去！我怎么觉着，她这是赤果果的暗示啊？她该不是想跟你复合吧？”
乐天正要击球，被他一叫，一分心，打偏了。
他直起身，瞥了刘俊一眼：“我说你打不打？”
“打呀！”刘俊俯身，闭上一只眼瞄准。
乐天看着他击球，耳边却有歌声纠缠不休：
“taketakeback”
打了几局，两人又去吧台边喝酒。韩宇早在那儿了。
刘俊看看化身麦霸的方妍：
“咱们计科系的聚会，她一美术系的不请自来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她绝对是想跟你复合！”
“少八卦了。我不也是美术系的，我不也在这儿？”乐天咽下一口酒，才随口回了一句。
“你敢不敢赌一千块钱的？”刘俊定定地看着他。
“不赌。”
“不敢赌，你自己也这么觉得吧？”
“是不值得。”乐天面无表情。
“啥不值得？”韩宇问。
“这事，不值一千块钱，不赌。”乐天淡淡地说。
“你拽！”韩宇放下杯子：“我去趟厕所。”
“不是，这一晚上你去了几趟厕所了？你不会是，腰不好吧？”乐天关切地问。
“你才腰不好！”韩宇笑骂道。
乐天怂他：“我就说嘛，你一单身狗，哪儿有这方面损耗？”
韩宇作势要砸他的头：“你小子不厚道！自己还没脱单呢，就忙着自相残杀！”
刘俊坏笑着：
“这有啥不懂的？男孩子，要自爱！不过你别用力过猛，弄得以后没能力爱别人了！”
“信不信我灭了你啊！”韩宇扑过来。
“开个玩笑嘛！其实你是喝太多了。”刘俊笑着举起手：“我也喝了很多。走吧，跟你一起去放放水。”
两人一起去了厕所，那边的歌声也停了下来。
乐天拿起手机，想给月曦发个信息，问问她吃饭了没有。
“乐天，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乐天手一顿，头都没抬：“是吗，没留意。”
方妍一扭身，在他旁边的吧椅上坐下来：“你还在生我的气？”
乐天扭头看着她，冷淡地说：“你想多了。生气也是一种情绪。我对你，没有任何情绪。”
方妍有点难堪，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放软了声音：
“乐天，别那么冷淡好不好？我听到你们聚会，厚着脸皮凑过来，就想跟你说几句话！”
“那你赶紧说吧。”乐天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说完赶紧走！
方妍停了几秒钟，才轻轻地说：“我跟吴梁，没再联系了。”
乐天冷笑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妍急急地说：“乐天，其实我跟吴梁，没有，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你也知道，当时我有多难！十几万的网贷放在那儿，还在利滚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现在，我已经还清他的钱了，我什么都不欠他了！
“乐天，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你，我……”
乐天突然把酒杯往吧台上一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蓦地扭头看向方妍：
“你是说，吴梁对你来说只是个工具人，现在你已经利用完他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全身而退，我就该感激涕零地重新接受你？”
方妍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同样的意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咄咄逼人？
“方妍，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自我、那么自大！”
“你，真的不肯原谅我？”方妍嗫嚅道。
“错，我不是不能原谅你。”
方妍的眼睛一亮。
“我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再抓着不放，只会让别人困扰，让自己尴尬。
“方妍，别再找我了，这样对谁都好！”
乐天站起来，离开了吧台。
刘俊和韩宇早就回来了，看方妍在就没过来，坐在桌游那边向这边偷窥。
乐天过去跟他们坐一桌：“玩什么？”
刘俊：“还是《三国杀》吧。”
八人面杀，两三局过去，就很晚了。
从“自燃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乐天和大伙儿告了别，看着他们一个个上了车，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今晚喝的有点多，不想坐车，走一段醒醒酒吧。
夜风微凉，路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潮水一般将人笼罩。
那些回忆，也就涨潮一般漫上来，慢慢将他淹没。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的时候，他向学校提交了申请，从计科系换到了美术系。
计科系是老爸老妈商量着给他选的，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意见。
他自己喜欢学美术，就义无反顾地换了专业。
反正，老爸老妈又不知道他在学校学什么专业。
等拿到毕业证，他们再跳脚也没办法不是？
乐天自以为计划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学校有个给家里寄成绩单的奇葩规定。
于是，小年夜的晚上，当他兴冲冲踏进家门时，迎接他的是老爸的怒骂和拳头。
身为截拳道教练的老爸，性子爆下手重。
自己作为儿子，只能躲闪格挡。
那一晚，他最终是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家门。
身后是翻倒的饭桌，和碎了一地的碗盘。
老爸勒令他，开学就把专业换回来，不然就不要回家，他也不会再支付他的学费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