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p>
“什么？”</p>
“散伙饭啊。”</p>
苏晓樯说。</p>
她拿着高脚杯，斜靠在窗台上，背后是十二楼的高空，这座城的万家灯火图景辉煌，都在身后。</p>
六月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小天女的眼里倒映着大厅明亮的灯火，衬着她在黑夜中的脸庞显出几分落寞。</p>
“老班说的嘛。”</p>
路明非惬意地享受着晚风。</p>
“这次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从学生到老师，一个都不落的相聚了。”</p>
“是啊，一个都不落。”</p>
苏晓樯的唇触到杯沿，她说。</p>
“从此之后，各奔天涯。”</p>
这女孩轻轻的唱起来。</p>
“他们都老了吗，他们在哪里呀。”</p>
路明非接。</p>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p>
“唱的不赖嘛！”</p>
小天女笑着看他。</p>
“你也是。”</p>
路明非说。</p>
两人就哈哈哈的笑起来。</p>
离别总是伤感的。</p>
无论高中三年发生了什么吧。</p>
谁和谁打过架。</p>
谁又发誓一辈子不和谁说话。</p>
但现在可是离别啊。</p>
或许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最后相见。</p>
虽然说今后的人生路远且长。</p>
但未来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p>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p>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p>
所以了，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当成你人生的最后一天。</p>
把接下来每一次的和朋友见面，都当成这辈子最后的分别。</p>
珍惜每个人，每一瞬每一秒。</p>
不负此生。</p>
路明非和苏晓樯站在窗台的角落。</p>
他们包下了一层的酒店。</p>
档次也就一般，虽说仕兰中学的学生们都不差钱，但散伙饭这种事，也没人想着向家里伸手，他们都是从各自的零花积蓄里拼拼凑凑，每个人出一份，才有了饭钱。</p>
哪怕大公子赵孟华也是如此。</p>
用他的话说。</p>
“毕业以后有大把的机会撒钱，散伙饭的话，还是算了吧。”</p>
路明非看到有男生腼腆地端着酒，跑到女生那桌说了两句。</p>
然后这桌上一个娇小的女孩红了脸，其他的女孩一个劲鼓掌，笑成一团。</p>
“没想到林安还是告白了。”</p>
小天女说。</p>
“我还以为凭他的性格，会一直闷在肚子里谁也不说呢。”</p>
“真好啊。”</p>
路明非朝着名为林安的男孩遥遥举杯。</p>
“喜欢一个人肯定要说出来的嘛。”</p>
“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p>
“万一彼此都喜欢着对方却不敢开口，最终错过了呢。”</p>
“那多可惜。”</p>
小天女好奇的看他。</p>
“唷，路大校草，你很懂嘛。”</p>
“一般一般”</p>
路明非很是谦虚。</p>
“动漫看多了，自然就懂了。”</p>
“原来是动漫。”</p>
小天女笑着切了声。</p>
她做这样的动作很迷人，骄傲又危险，说来苏晓樯本就是这样的女孩，永远好看永远昂着脑袋，小天女嘛，小天女当然得有小天女的尊严啦。</p>
</p>
只是下一秒，小天女竟也露出了落寞且孤独的神情，像是一个人在家弄丢了毛绒大熊的女孩，迷茫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p>
这样子的她可真是脆弱。</p>
大厅里又有人跑去告白了。</p>
老师那桌也饶有兴趣的转头来看。</p>
那个会在课堂上给他们读听雪楼的语文老师眨巴眨巴好奇的大眼睛，小动物似的给其他几个老师说她早看出来谁谁谁暗恋谁啦，那个谁也肯定喜欢她，果然告白了吧。</p>
路明非微笑着，他感觉有暖流于心田流淌，温柔的滋养他的精神，以及阎罗。</p>
退后一步天地宽。</p>
事实上不只苏晓樯，很多人对于路明非会来也抱有了相当的惊讶。</p>
毕竟那位女王似的白金发少女乘着加长林肯前来接他的画面太过震撼。</p>
是只有电影里才会上演的桥段。</p>
那时学生们都有种隐隐的感觉。</p>
从这一刻，或者，从毕业之后。</p>
路明非就已是和他们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了。</p>
距离便这样产生。</p>
仿若天堑。</p>
但没有人想到，本以为是开启了崭新人生的路明非，居然准时出现在了散伙饭的现场。</p>
他和每个同学与老师打招呼。</p>
热情的笑。</p>
一如过往。</p>
站在路明非的角度，这一场散伙饭也很是难得。</p>
他需要养神。</p>
出事养神，入世也可养神。</p>
正如那个道理，你所经历的过往种种，方才组成了如今你的模样。</p>
没有散伙饭的毕业，大概，多少会有些遗憾吧。</p>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p>
小天女忽然问。</p>
“未来啊。”</p>
路明非没有多想。</p>
“习武。”</p>
小天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p>
而后垂下眼帘。</p>
“真好啊。”</p>
她说。</p>
“能有一个坚定的目标。”</p>
“也是你想做的事吧。”</p>
“什么也不用考虑，大步往前跑就好。”</p>
苏晓樯轻轻摇晃酒杯，注视红色的酒液打起小小的旋来，模糊了她的倒影。</p>
“我啊。”</p>
她低低的说。</p>
“我其实，很迷茫的。”</p>
小天女卸下了她的武装。</p>
显露出厚重盔甲下那个公主裙的女孩。</p>
她说起自己的事。</p>
关于未来，她其实，也没什么未来可言。</p>
身为富家千金，且是独生女，要么过两年找个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公子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要么自己争口气展现优秀的管理能力继承家族的产业。</p>
至于爱情，人生，梦想。</p>
说什么笑话。</p>
她正是早早明白了这一点，才做出一幅小天女的模样。</p>
苏晓樯很清楚。</p>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p>
只有你足够的强大，才有拒绝的权利。</p>
可是，就散最好的结果，继承家族产业。</p>
她就真的开心么？</p>
苏晓樯低着头，晚风吹乱了她精致的发。</p>
路明非听这个女孩讲了很多很多。</p>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p>
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走这条一眼就看到了尽头的路。</p>
说是青春的叛逆也可以吧。</p>
在这高考结束的散伙饭上。</p>
这女孩忽然就迷茫又伤感。</p>
也难怪的。</p>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p>
路明非只是静静的听。</p>
没有插话。</p>
他知道这女孩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p>
可为什么会找自己呢？</p>
他有些奇怪。</p>
也并未多想。</p>
“谢谢。”</p>
最后苏晓樯这样对路明非说。</p>
“让你听了些没意思的话，很抱歉。”</p>
“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同学嘛。”</p>
路明非笑着。</p>
“说起来。”</p>
苏晓樯擦拭脸庞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脑袋，去听路明非接下来会说什么。</p>
“有想过跟我习武么？”</p>
路明非与她对视。</p>
“你应该有这个意思吧。”</p>
“这两天问了我很多关于习武的细节。”</p>
苏晓樯踌躇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句。</p>
“有点兴趣。”</p>
“这样啊。”</p>
路明非点点头。</p>
“想学的话，来九州找我，暑假都在。”</p>
“谢谢。”</p>
苏晓樯忽然问。</p>
“路明非，你一直在说武，那武究竟是什么呢？”</p>
“打打杀杀么？”</p>
“就像电影里那样。”</p>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p>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他摆摆手。</p>
电影都是假的，别信上面的话。“”</p>
苏晓樯瞪大了眼去看这个少年，几分钟前言之凿凿的从动漫里学恋爱技巧的是谁啊！</p>
“至于什么是武。”</p>
路明非悠然长叹。</p>
“所谓的武，就是一个人，用以改变命运的力量。”</p>
他看向小天女。</p>
“有不甘心么？”</p>
“有的话，就习武吧。”</p>
少年笑着晃了晃拳头。</p>
“统统打死。”</p>
“你们俩在这聊什么呢！”</p>
柳淼淼探出脑袋，狐疑的看看路明非，又看看苏晓樯。</p>
“要你管。”</p>
小天女不愧是小天女，说话就是直。</p>
柳淼淼嘻嘻一笑。</p>
“走啦走啦。”</p>
她一蹦一跳，拉起苏晓樯的手臂。</p>
“老班叫我们唱歌去啦。”</p>
她又转头去看路明非。</p>
“路大校草，一起啊！”</p>
路明非饮尽杯中可乐。</p>
“好，一起。”</p>
这一层是专门用来办宴会的场地。</p>
他们与隔壁班级合在一起租了一个晚上，摆了得有十二桌。</p>
大厅有个舞台，往常用来主持或者演讲，刚才几个班干部问工作人员找来了话筒，接上音响。</p>
此刻思政老师正站在中央，喝多了酒令这个男人的脸微微发红，他一改往日里的严肃模样，堆起灿烂和蔼的笑，跟学生们说着离别的话。</p>
“要长大了啊，孩子们。”</p>
他这样说。</p>
最后，男人高举手臂。</p>
“以后啊，大家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我们是仕兰中学的学生！”</p>
“哦！”</p>
“仕兰中学！”</p>
好动的男生跟着高呼。</p>
有人冲上了台，拿着话筒。</p>
“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一首，同桌的你！”</p>
音响里飘出前奏。</p>
男生看着大厅某个角落。</p>
“丁煌，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p>
学生们露出了然的笑，跟着起哄。</p>
“真好啊。”</p>
柳淼淼眼里都闪着小星星。</p>
苏晓樯也凝望着舞台上的男生久久出神。</p>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p>
“昨天你写的日记。”</p>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p>
“曾经最爱哭的你。”</p>
有台下的男生女生跟着合唱。</p>
渐渐的合唱越来越大声。</p>
老师也笑着唱了起来。</p>
路明非跟着哼起。</p>
柳淼淼双手在胸前握拳。</p>
“有钢琴就好了。”</p>
她憧憬的说。</p>
同桌的你结束了。</p>
男孩擦着眼泪，一个深深的鞠躬。</p>
“谢谢大家！”</p>
又有人上去唱歌。</p>
有动力火车的当。</p>
一群男孩女孩拉着手在舞台上绕圈。</p>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p>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p>
也有人唱那首我们都是好孩子。</p>
是个文静的姑娘，一边唱，一边望向台下。</p>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喝了口可乐。</p>
周围很多人都向她投来目光。</p>
文静女孩看向的，正是自己。</p>
“很受欢迎嘛，路大校草。”</p>
柳淼淼揶揄的笑。</p>
文静女孩脸蛋红红的，大概已是醉了。</p>
她最后居然鼓起勇气，对台下说。</p>
“路明非你能唱一首么？”</p>
“哦！”</p>
“好！”</p>
立刻有学生跟着起哄。</p>
“唱一首！唱一首！唱一首！”</p>
“去吧！校草大人！”</p>
柳淼淼推了他一把。</p>
路明非苦恼的环顾全场。</p>
“真是的。”</p>
他嘟囔。</p>
“我唱歌又不好听。”</p>
但没办法，盛情难却。</p>
路明非终于还是上了台。</p>
好多的学生都举起了手机，准备录像。</p>
“谢谢。”</p>
少年接过话筒。</p>
唱我们都是好孩子的文静女孩冲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p>
路明非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p>
她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p>
路明非愣住了。</p>
还不等回答，连脖颈都已红透的女孩一溜烟就跑下了台。</p>
路明非摇头轻笑。</p>
这就是青春吧。</p>
他想。</p>
原来，在我去九州前。</p>
就有人一直注视着自己啊。</p>
“大校草，唱什么。”</p>
有人问他。</p>
“给你找伴奏。”</p>
路明非想了想。</p>
“就bj东路的日子吧。”</p>
“好嘞。”</p>
路明非掏出手机，赶紧看了两遍歌词。</p>
“怎么回事！”</p>
捣鼓设备的学生说了句</p>
“怎么没法读音频了！”</p>
路明非走过去。</p>
旁边还围着柳淼淼和苏晓樯。</p>
“出问题了么？”</p>
“嗯，音响还好，就是接入端口好像出了问题，读不了音频。”</p>
“这样啊。”</p>
柳淼淼丧着一张脸。</p>
“要是有钢琴就好了，我还能给你伴奏。”</p>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p>
灯光啪的一暗。</p>
学生们左顾右盼。</p>
“怎么了。”</p>
“停电了么！”</p>
“冷静点，这种酒店一般都有自己的发电模组。”</p>
“同学们呆在原地不要乱跑！”</p>
果然，很快的，灯光亮起。</p>
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角落。</p>
不知何时，那多了台钢琴。</p>
柳淼淼惊呼。</p>
又啪的一声响。</p>
一束追光灯亮起。</p>
那光圈中是白金长发的少女。</p>
她如女王般驾临。</p>
一步一步，水晶高跟鞋敲击地面响声清脆。</p>
她上了舞台。</p>
于钢琴前端坐。</p>
少女将双手放在黑白键上。</p>
回头望向路明非。</p>
少女说。</p>
“我给你伴奏。”</p>
路明非笑了下。</p>
两束聚光灯。</p>
分别笼罩了少年和少女。</p>
他们是全场目光的焦点。</p>
是此方空间的唯一。</p>
只剩彼此。</p>
少女纤细的手指起了又落。</p>
轻盈的如同森林中的精灵。</p>
路明非倾听前奏。</p>
在最后一个音符，他唱。</p>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p>
“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p>
“歌谣的歌谣，唱着童话的影子。”</p>
“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往哪去。”</p>
柳淼淼举着手机，陶醉的看着这一幕。</p>
“好像电影啊。”</p>
她感慨。</p>
“这就是电影。”</p>
苏晓樯说。</p>
“你怎么来了？”</p>
要离开酒店时，路明非这样问零。</p>
零看也不看他，目视前方，径直的走。</p>
“行吧。”</p>
路明非挠挠头。</p>
“总之，谢啦。”</p>
翌日，少年宫，九州道场。</p>
“以上这些，就是我所要传授的武道。”</p>
静室里，路明非给楚子航和零两人讲解了桩法和养神法的种种关隘。</p>
也简单说了说炼体非人外罡这些境界。</p>
至于武圣，他自己也未曾成就，哪里有经验可以教人。</p>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两人都能直接修出劲力。”</p>
路明非说。</p>
“现在的问题就是，选择哪门桩法炼体。”</p>
“要听听我的建议么？”</p>
两人点头。</p>
路明非心中略感无奈。</p>
有这样两个学生，半天不说一句话，他这做老师的还真累。</p>
“首先是，学长你吧。”</p>
“我摸一下骨，嗯，手臂就好。”</p>
路明非感受了下，点点头。</p>
“还好，没有特别严重。”</p>
他对楚子航说。</p>
“学长的话，我建议先修冰部或水部的桩法。”</p>
“冰部？”</p>
楚子航问。</p>
“为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