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民众来说,是可预测的……
百姓民众在长期的旧体制压迫中,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潜规则和应对方式,比如办事的时候贿赂小吏,在秋收秋获的时候要隐瞒田产等等。
新秩序的到来,意味着一切规则推倒重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即便新统治者承诺更好,但未知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
因此,百姓会产生一种奇特的路径依赖,我们虽然恨旧的吸血鬼,但至少知道怎么应付他;新来的菩萨看着挺好,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成修罗?
所以,从微弱好感到真心拥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斐潜在关中用了至少三五年才真正让关中百姓民众收心,那么山东中原之地的民众,又怎么可能会骠骑军一来,就立刻欢欣鼓舞,敲锣打鼓?
微弱好感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它意味着骠骑军迈出了正确的第一步,没有像流寇一样烧杀抢掠,从而获得了民众的不反对和初步观察的资格。
接下来,需要通过持续的政策来证明自己与旧统治者的不同,比如轻徭薄赋、分配土地、司法公正、言出必行。每一次承诺的兑现,都是在为那份微弱好感增加砝码,而每一次的变卦、反悔,也都是在削减好感,埋下怨恨。
只有当百姓切身感受到,在新政权下,生活确实变得更安定、更有尊严、更有希望时,那份基于生存理性的微弱好感,才会逐渐转变为基于认同和信赖的真心拥戴。
这时,新政权的统治才拥有了坚实的合法性基础。
所以河洛百姓,怎么可能如同关中民众一般?
而新投降的安阳百姓,又怎么会和河洛民众相同?
但见百姓二字,便是言天下百姓皆如此的,不是傻,就是坏。
就像是安阳当下,漆黑夜里,有百姓躲在家中,寄希望于骠骑军能带来更好的生活,也有某些安阳民众,偷偷从安阳城一处偏僻的角落缒下,踉跄落地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城外拼命跑去……
城外骠骑军的哨探立刻发现了此等情况,迅速上报至中军大帐。
庞统正在灯下审视安阳的户册和图籍,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摆了摆手:不必追了……总得有人……去报个信,讲讲这安阳的故事,不是么?
斥候领命而去。
庞统低下头,继续处理公文,嘴角那丝冷笑愈发明显。
棋,要一步一步下。
而执棋者,从不只看眼前的一子一地。
安阳城头变换旌旗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邺城外围的骠骑军大营。
闻听骠骑大将军斐潜已亲临安阳,赵云与张辽不敢有片刻延误。二人将营中日常军务妥善交付副将,旋即点齐麾下最为精锐的亲卫骑兵,一路策马扬鞭,踏着秋日萧瑟的原野,南下赶往安阳谒见斐潜。
二百余里的距离,策马而奔,并不算远。
马蹄声碎,卷起枯草与尘土。
赵云一身亮银甲胄,外罩素白战袍,坐骑神骏,纵然心绪翻涌,面容依旧沉静如水,唯有眉宇间凝结的一丝凝重,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张辽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玄铁重甲,红黑披风,目光只是在略过赵云身上的时候,那深邃的眼眸里面会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两位名将并辔疾驰,虽一路无多言,然各自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大将军斐潜亲临前线,此举无疑将河北战事的权重提升至顶峰,最终决战的气息似乎是扑面而来。同时,这也似乎是关乎他们二人,尤其是赵云这位镇守北域多年的都护,其未来的职责与去向。
二人领着亲兵卫队到了安阳城外,但见连绵军寨依地势而结,营盘规划严谨,壕沟鹿角俱全,巡弋士卒甲胄鲜明